脚步匆匆

英语中“病人”和“耐心”是同一个词(patient)，这样的一语双关真是贴切。对病人来说，康复需要耐心，但对习惯了马不停蹄的我来说，这并不容易。

我刚做完一个背部手术，正在恢复中。术后住院期间，我一直是个不听话的病号，总是急于求成，想尽快痊愈。一天，医生告诉我可以开始尝试拄着拐在病房里走几步。半个小时后，护士在走廊尽头发现了地上蜷成一团的我。显然，我把“走几步”变成了健步如飞。

出院后，我来到郊区外婆家，打算在这里疗养一段时间。“疗养”到第三天，我已经忙得不可开交。做康复训练、回复工作邮件、在线支付各种账单……我似乎永远改变不了这种日程满满的状态。

一天早晨，我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查看邮件，看到外婆拿着一个本子坐到桌前。她举着放大镜仔细地翻看了一会儿，然后拨通了一个朋友的电话。谈话进行了不到20分钟，内容很简单，就是些家长里短和周围发生的新鲜事儿。外婆一边聊着，一边时不时做着笔记。

“看上去你们聊得很开心！”外婆挂了电话，我对她说。

“给你看看这个。”外婆自豪地把本子递给我。本子上记着数不清的人名、生日、电话号码，还有每次交谈的重点内容。外婆告诉我，她隔三差五就会翻看这个本子，看看亲朋好友中是否有最近过生日的，或是有很久没联系的，就打个电话问候一下。她喜欢在早晨打电话，因为这样能让双方都以好心情开始新的一天。“相信我，亲爱的，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，经历了很多的生离死别后，你就会懂得，用更多时间去关心你真正在意的人，是多么值得做的事。”

外婆的话意味深长。我开始反思自己的生活：回不完的邮件、做不完的项目、频繁的出差、干不完的家务……即便是住院，仍要在心里列着需要完成的任务清单。我总在为生活做加法，却减去了很多最重要的东西，把它变得残缺不全。我整天为生活奔波，却不肯抽出几分钟时间，与我爱的人分享我的生活。如果继续这样脚步匆匆，我怕自己总有一天会后悔。

回到自己家后，我开始陪着两岁大的儿子玩儿游戏，把家里的日用品和食物摆在地上，假装是带他逛超市，教他认识这些东西。一个月后，儿子居然能说出“香蕉”、“帽子”这样的词语了！此前，他几乎只会说“再见，妈妈”，这还得归功于我经常出差。而且，我还带着他一起栽种香草。对我来说，改变生活加减法的过程也需要持之以恒，但起码现在我已经懂得，陪儿子“逛超市”、与他一起浇灌香草，是多么美好的事情。▲